最近网上流传着一张著名的毕业照。
(一)一个糟糕的老师采取了一个常见的蠢办法:在毕业照中,按照成绩排名来给学生设定座位。
优秀学生紧靠校长和老师,坐在前排,聚光灯聚焦的地方;差生远离校长和老师,蜷缩在后排和角落之中。
这张毕业照之所以大名鼎鼎,是因为其中两个迥然不同的孩子。
一个好孩子坐在校长旁边,意气风发,目光清澈。
还有一个11岁的差生,站在最后一排,两臂交叉,吊儿郎当,愤愤不平。
教育,如果成为某一类人的天堂,就必然是另一类人的地狱。
这个时候,天堂也不称其为天堂,或者说,天堂就是地狱。
很多年之后,那个心理扭曲的差生,辛辛苦苦想成为二流画家而不得,到处都是冷眼,到处都是嘲弄,连蹩脚的画家也做不了,怎么挣扎还是无路可走,终于把他惹毛了,惹火了,后来他干脆做了屠夫,杀人如麻,他甚至想把最聪明的犹太人给灭族了。
这个差生,他的名字叫希特勒,他的歇息底里,差一点毁灭了世界。
在《我的奋斗》中,希特勒透露,他的反犹情绪是被一位犹太学生所挑起的,然后愈演愈烈,终于不可遏制,这是导向奥斯威辛仇恨链上的第一环,也是后来种族灭绝的最终结果。
那么,希特勒恨之入骨的那个犹太学生是谁?
所有的证据指向这一张照片,指向这张来自林茨的照片,指向照片上坐在校长旁边的这个好孩子。
这个孩子长大之后成了二十世纪独树一帜的思想家,首屈一指的逻辑学家和哲学家,他用自己的哲学思想改变了世界,他的名字叫维特根斯坦。
小学的时候,作为希特勒的同班同学,犹太人维特根斯坦太聪明了,太得老师的宠爱了,简直就是老师手心里的宝。
好学生和差学生,一个上天堂,一个入地狱。老师对待他们,也是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童年的阴影,就是将来的命运。
谁也没有料到,希特勒积怨如此之深,以至于酿成了未来人类的历史大祸。
之所以感慨这样的图景,是因为当年的德国经济高速发展,教育也随之被裹挟,教育浮夸风与今天的中国何其相似?
曾经不可一世的希特勒
今天这样按分排名的现象,还在我们很多学校继续上演,而且屡禁不止。
对待好学生,校长请他们到五星级饭店吃大餐,喝红酒;
对于差生,不仅让他坐在后排和角落里,甚至让他们戴上绿领巾,脸上刻上红字,让他们成为贼配军,鼓励他们,让他们成为孤家寡人。
在象牙塔中就遭遇歧视,注定很难有好的发展;没有好的发展,在社会中很可能会遭遇不公正的待遇;诸多不公正的待遇叠加在一起,就可能会彻底扭曲一个人的心灵。
反过来一个心灵扭曲的人,他或许就会报复这个世界。
还是回到原先的问题上来,按分排座为什么是错误的?
为什么会产生这么重大的恶果?
既然明知有这么重大的危害,为什么老师还要祭出这样的杀手锏?
这些都值得我们深思。
先看老师按分排座的主观愿望。
老师之所以按分排座,是想让成绩高的同学获得奖赏,公平地赢得成就感和荣誉感,并鼓励他们继续捍卫自己的“位置”;
同时让成绩差的学生,受到诅咒和惩罚,并暗示他们,这个教室里的“位置”,很可能就是未来生活中他们的“位置”,刺激他们树立危机意识,知耻而后勇,迎头赶上,否则就是烂人一个,死路一条。
但问题是,老师的主观愿望只是一个理想状态,其判断的前提是:
所有学生经过努力都能获得“好成绩”,所有学生“好成绩”都是努力得来的。
同样道理,所有“成绩差”的学生都是源于不努力,所有不努力的学生都会“成绩差”。
恰恰是这个前提条件存在重大问题。
即使每个同学一样努力,他们也不大可能取得一样的“好成绩”;有的学生很不努力,但成绩就是好;有的学生头发都学白了,苦学加死学,但成绩就是不见起色。
更何况学生的成绩还与很多因素有关,譬如临场发挥,身体状况,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不能忽视,学生成绩还与老师的教学水平息息相关。
当这个前提不成立,按分排座实质就是:
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极端功利主义做法,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奖励胜利者,但这个胜利者不一定是努力者,极端一点这个胜利者还可能是作弊者。
惩罚失败者,这个失败者不一定是懒惰者,甚至有可能还是一个勤奋者,只是学习不得法,而这种不得法很可能还是我们老师没尽到责任。
但我们不分青红皂白,用成绩对他们进行价值认定,不仅损害了学生的尊严,也侮辱了学生的人格,最终压抑了学生的人性的健康发展,这不是真正的教育,这是精神虐杀。
学校是一个引导人向往真善美的地方,是一个思想自由,精神明亮的场所,而不是分数的竞技场。
退一万步说,就算学生因为懒惰成绩不好,因为努力成绩出众,也不能采用这种歧视性的办法,教育不仅要看到冷冰冰的分,更要看到活生生的人。
教育不仅要传达给学生的分数判断,更要传递给孩子公平、正义、民主与仁爱,还有我一直强调的慈悲。
周国平先生说的好:“没有浪漫气息的悲剧是我们最本质的悲剧,不具英雄色彩的勇气是我们最真实的勇气。我们以此维护了人的最高的也是最后的尊严——人在大自然面前的尊严。”
作为老师,我们也应该维护孩子最高也是最后的尊严——在同伴面前的尊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实我们判断的方法不难,两个假如就能辨析我们该不该做,能不能做。假如我是学生,假如我的孩子是学生。
如果这个时候,你还能自信地进行按分排名,那你就相信你的内心,勇敢去做。
当我们承认并且意识到教育的复杂,人性的复杂,看到教育的非连续性本质,我们才能敬畏教育。
真正的被压迫者的教育学,使得我们认识到自身的真实和暴虐之气,但我们依然相信,我们能够压制兽性,保持温暖美好的人性,走向或平坦或坎坷的前方。
前方是什么,也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心里怀揣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