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三联节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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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注传统文化 倡导生活美学
文 / 朱伟 插画 / 王文哲
初冬时节,冷雨敲窗,寒雾不散,就又到一年一度彩叶最美时节。秋色其实是一种感伤色——那些充盈着夏之浓绿的丰腴的叶子,是由秋之肃冷一点点萎黄的。早秋时的落叶是独孤脱落的,还飘有蝉影的失意的叶,那时晚蝉已经声咽,但草地还不知冷酷将临,蜘蛛寻月度,蟋蟀仍在墙角下歌唱。唐代诗人孔绍安的《落叶》诗:“早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翻飞未肯下,犹言惜故林。”含情脉脉,充满悲悯情调。
等到一场场灰白秋雨洗过,那些丰盈之绿褪去;一阵阵清白秋风吹过,烘林就有悚黄,一片随一片无奈地飘落了。此时秋风里已经弥漫了枯燥的气息,那是无奈之叶绕树旋转着缓慢而寂静的飘落。没有“落叶声策策”,也就没有“惊鸟影翩翩”,这些无奈飘落的叶被秋阳闪烁在开始变色的大地上,就变成越来越多迷惘的目光了。
春色是被飞花所涂抹,秋意是由落叶所播洒的。落叶霞翻,人共青山就都瘦了。待到白露被肃气所凝,霜气将初红重叠,朝烟澹了,落叶在悚黄中就有了惊红。叶红林尽变,红叶树飘风起后,万山才有了纷纷飘叶之声。那飘叶无尽、不息在微雨中,在夕照里,姹红嫣紫,若金屑,若红雨,越飘越密,就越飘越多。绵绵茫茫,层林尽染,就显出那样的壮美与悲壮!
“落叶别树,飘零随风。客无所托,悲与此同。”这是李白诗,显出悲切。其实,落叶飘散于地,斑斓于一床广阔之锦被,只为呵护故林冬日之安眠。疏红零乱,败叶腐土,只为来春重萌新绿,再醉绿于满山,秋谢是为崭新春回,人为悲切只是心境聊托一种罢了。所以,我相对更喜欢李白诗中“扫崖去落叶,席月开清樽”,“清夜方归来,酣歌出平原”的气派。
但春来秋去,春女思,秋士悲,落叶牵情,满目萧瑟,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千林落叶声声悲,道旁高木尽依依,落叶惊风处处飞,又确是一年一度肃杀季节。在这苍凉时节,会更觉自己蜷缩渺小。很喜欢李商隐这首《北青萝》:“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杜牧的《醉眠》从另一角度,也写出了这种安宁:“秋醪雨中熟,寒斋落叶中。幽人本多睡,更酌一樽空。”
苍烟埋竹扉,落叶满空山后,只剩下空空枝条的交错,疏风直入,就万林皆空了。此时,王维诗“食随鸣磬巢乌下,行踏空林落叶声”的意境就令人神往。落叶满阶,满目空寥,心静了。龛灯落叶寺中,该山雪隔林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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