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量智商并不低的朋友,他们的言论往往失之于偏激,他们的情绪常常受控于一些经不起深究的谣传,他们的主张大多只能图个耳目痛快而无法付之于实施,他们的判断更是与广大民众的实际心态相距遥遥,对于他们,常常让人产生一种怜惜之情。
请他们当一次家,哪怕是一个部门经理,一个建筑工地的主管,也许就好了。
这比青年人和老年人的失态有更大的危害。中年人失去方寸的主要特征是忘记了自己的年龄,一会儿要别人像对待青年那样关爱自己,一会儿又要别人像对待老人那样尊敬自己,他永远生活在中年之外的两端。
明明一个大男人,却不能对任何稍稍大一点的问题做出决定,频频找领导倾诉衷肠,出了什么事情又逃得远远的,不敢负一点责任。
在家里,他们训斥孩子就像顽童吵架,没有一点身为人父的慈爱和庄重;对妻子,他们也会轻易地倾泄出自己的精神垃圾来酿造痛苦,全然忘却自己是这座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情感楼宇的顶梁柱;甚至对年迈的父母,他们也会赌气怄气,极不公平地伤害着生命传代系统中已经走向衰弱的身影。
忘记中年可能是人生最惨重的损失。在中年,青涩的生命之果变得如此丰满,喧闹的人生搏斗沉淀成雍容华贵,沉重的社会责任已经溶解为日常的生活情态,常常游离、矛盾的身心灵肉,只有此刻才全然和谐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中年总是很忙,因此中年也总是过得飞快,来不及自我欣赏就到了老年。
匆忙中的美由生命自身灌溉,因此即便在无意间也总是体现得最为真实和完满。失去了中年的美,紧绷绷地延期穿着少女健美服,或沙哑哑地提早打着老年权威腔,实在太不值得。
作弄自己倒也罢了,活生生造成了自然生态的颠倒和浪费,真不应该。
作者:余秋雨,1946年8月23日生于浙江省余姚县,现任澳门科技大学人文艺术学院院长。中国著名文化学者,理论家、文化史学家、散文家。 1980年陆续出版了《戏剧理论史稿》《中国戏剧文化史述》《戏剧审美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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