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真是个奇怪的城市,在全国各地的政府只争朝夕、大干快拆地经营城市之际,这里竟然在西关十字这样的繁华之所,将一片拆迁过的空地长期闲置,用围墙围起来。他看起来就像兰州这座城市,四处是墙,向南看是山,向北看还是山。
这个城市最光鲜的人是政府公务员、兰州石化的职工,还有打南边来的浙江人。在兰州城内,举目望去都是以”国芳”打头的商场、超市,浙江人张国芳是这座城市的大佬,由于他的到来,许多浙江人人到此投资,控制了从房地产到零售业,甚至发廊等服务产业。他们是兰州城里的新贵。
一家浙江人所开发廊的门口挂着一块铜牌,上书:为了开发西部建设甘肃,您辛苦了,请进来休闲。似乎兰州本地人就只能休闲,除此之外,在这个亚寒带纬36度,每年若干场沙尘暴的工业城市里,他们还能做点什么。
这个城市被黄色的土山包围着,从远处看像是一座奇迹。他的中川机场是中国离市区最远的机场,从机场到市区的旅途,是一次神秘的体验。先是荒凉的山一直向后游走,呈现金黄色的苍凉,只有那些隐没在群山中浇灌树木的喷头,喷出的水,洒在绿色上,那几 乎不能称为树木,而是点缀黄土山的绿点。城市的到来是突然的,楼群,处于两座山之间的狭长城市,让人想起了绿洲等等可以形容奇迹的词语。
谈到本地经济的发展,大部分人都要抱怨这个城市的局限性,他似乎没有冲出去的可能。兰州的东边有座大青山,人们一直企图将他削平,让城市的空气自由流动,改善兰州被夸大其词的污染。房地产公司接手了这个生意,引入黄河水来冲刷,最后,公司陷入一 场诉讼,兰州的移山梦想也到此为止。
兰州的作家张海龙说:在兰州,很多人都随时准备上路,冲入外面的世界。为什么,从他们嘴里听到的,是如此地热爱这个城市,但他们却把这座城市称为过客的城市。这本就是一个移民城市,解放后的支持西北建设,让这座城市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外地人群体。
小胡已经在广州工作了很多年,他的家庭也是典型的移民家庭,父亲是苏州人,母亲则是沈阳人。在他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他跟着父亲去成都,出省之前根本不知道山上可以是绿色的,”过了秦岭,我说我的娘啊,山是绿的。”
他从兰州大学毕业,至今仍然习惯在广州操一口甘肃口音的普通话,以此标榜甘肃人的自豪。他怀念他的城市,想念那里的羊肉和黄河啤酒,我能从他的字里行间,读出健谈和热烈,因为他正在描述他的故土。
但是他说,兰州的生活过久了很腻。我更愿意理解为是那种生活缺乏激励的无所事事。他描述他的生活,在兰州大学上课时,他们也搞当时时髦的网络文学,还出书,可是一群人的消失后,兰州依然变成个节奏缓慢的地方。
我对我的同事说,经济发达地区的人们,喜欢讲财富的故事,而在整个西北,更多听到的则是休闲的故事。每个城市都站起来说,我是休闲之都。真的,他是我这一个月来听到的千篇一律的介绍。关于这个城市的经济发展,大多数人则语焉不详。
人们还在继续他们的酒宴,7月2日凌晨,我在中山铁桥上看到了一对恋人,男的已经喝醉,一直在对女的说,”你不要拉着我,我就是要找”,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在我漫步兰州城的夜里,竟看见了很多。
全中国的城市号称能喝酒的不少,但在这个城市,我看到了如此多的醉汉,他们有那种不醉不归的狂放,在这样一个干燥而遥远的城市里,酒或许是他们的安慰。张海龙曾经把俄罗斯的严寒和兰 州的荒凉相比,以此说明兰州人好饮的原因,他引用了伊沙的诗来说兰州:”夕光中有个人酒醉后在桥上弯着腰剧烈地呕吐,每个人对生活都有自己的感恩方式”。
兰州到底是不是一座过客的城市,我无法提供足够的社会学范本。有一种说法是,每5年从这里出走的人才,相当于一个兰州大学。当我和小胡,以及其他的一些兰州人交谈后,我能清晰感觉到他们对这座城市是如此地热爱,有血有肉,但他们还是一个个地走 了。或许正如许巍的歌唱一样:”我思念的城市已是黄昏,为何我总对你一往情深,曾经给我快乐也给我创伤,曾经给我希望也给我绝望,我在遥远的城市陌生的人群,感觉着你遥远的忧伤。”
等我们退回原点,等这些年过去。
等你回来,等你站在我面前。
然后大声告诉你:
这么多年,还想说:不是我忘不了你,是我还想等你。
午夜入城的羊群/迎着刀子/走向肉铺。”
来兰州之前,我反复念着这凌厉的诗句,想象着这个西北城市的模样。
这是一个叫叶舟的兰州诗人写的。在兰州,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酒酣耳热。叶舟好酒,一晚上可以赶四五个酒场,马不停蹄,激情四溢。他常常不知疲倦地从一个酒桌直接奔赴下一个酒桌。然后,或者去KTV或者去酒吧,大口喝酒,大声唱歌。
这也是很多兰州男人夜晚最常见的状态。这是一座浸泡在酒精里的城市。“娱乐基本靠酒”,兰州人自夸一年喝倒一个酒牌子。兰州人喜欢“闯关”,一人包打天下,6局定输赢。
到了夏天,城里就会冒出大大小小的啤酒摊。最著名的是黄河啤酒广场,兰州人管它叫“万人坑”。上千张塑料桌子挤在沙石地上,划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跌跌撞撞的醉汉来来往往。
整座城市似乎都透着一股醉意。来自兰州的乐评人颜竣说:“酗酒是多数兰州男性市民的日常生活,因为酒精制造幻觉,酒桌就是江湖和舞台,拼酒有如比剑,握手就是结拜。”
这是一个有些江湖气的城市。叶舟被这个城市很多写诗的人称为“大哥”。“写诗这回事儿,就像混黑社会,也得有个大哥罩着你。和黑社会一样,要写诗,你就得玩命打几个码头下来,就是得找几家发东西的杂志,这才像个混的样子。”如今远遁江南的兰州作家张海龙就是他的小弟。
宿醉之后的清醒是从一碗牛肉面开始的。每天清晨,上百万的兰州人都奔着这一碗面而去。他们可能是学生、民工、小贩,也可能是白领、大学教授、领导干部。他们不约而同地坐在油乎乎的桌子旁,或者蹲在脏兮兮的水泥地上、马路牙子边,捧着一个大瓷碗,将牛肉面像瀑布一样倒入胃中。
在兰州,几步就有一家牛肉面馆,味道各不相同。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店。不过,口碑最好的店都是些只有一两间铺面的小店,面随汤走,每天下午两点左右铁定关门。
兰州人是容易满足的,小富即安。全国各地有数不清的“兰州正宗牛肉拉面馆”。但标着“正宗”两字的基本都不正宗。这些牛肉拉面馆大都是他们的邻居青海化隆人开的。“兰州人种树,化隆人乘凉。”
兰州人守着黄河不愿走远。因为离开了兰州,就不是那味了。叶舟曾在北京吃过上百家牛肉面馆,可惜滋味全无。
前两年他去浙江南浔出差,生猛海鲜吃得他胃口寡淡。朋友特地为他找了家兰州牛肉拉面馆。他看着招牌,心中一顿狂喜。可是当厨师将汤端出来的时候,他就哭笑不得了——汤里加了虾皮和海带。
兰州人都说,牛肉面出了兰州城就不行了。张海龙寻其原因,可能是因为“脱离了兰州那样一个方言粗粝,饮食刺激,性格急躁的城市,牛肉面的性格也就软化,有时甚至连辣子都不放而以甜腻的辣酱代替,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
牛肉面还能成为一种武器。张海龙曾看见一个美女潇洒地用过这种冷门兵器。一个小伙抢了她的位子。该美女不动声色,只对下面师傅说:“下个大宽,辣子多些,香菜和蒜苗子也都多些!”
当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到手中,这位美女缓缓行至桌前,突然变招发力,将一碗面倒扣在那个小伙的头上,之后又将碗砸了下去。
作家韩松落在兰州街头曾被人抢去手机。他觉得,这城市的深处有一种野蛮的力量。
他的朋友曾在金利影城的院子里目睹过一次自杀。当时他们正在啤酒摊喝酒,一个人把自己点着,从高楼上跳了下来,把架在地面的射灯砸坏了好几盏。于是,韩松落的朋友换了一张较远的桌子继续喝酒。
在电影《新龙门客栈》里,一身绝技的张曼玉差一点儿被一个屠夫给削成肉片,烤成羊肉串。那个屠夫说的便是一口地道的兰州话。
“兰州,每一条街道拐角,都会有人和你玩命;兰州,每一辆公共汽车,都挤满扒手……好些少女操着方言,多半小伙藏着凶器。”
叶舟的朋友唐欣曾这样描述在兰州的三年。在诗人的笔下,暴力有了美学的意味,将世俗的生活变得传奇。这里的诗歌和这里的人一样,都是痛快淋漓的。他们凭意气用事,靠感情办事,经常会醉倒,也会在精神上撒野。
那年三月二十六日,叶舟在自己编辑的报纸副刊版面上刊发了整版海子纪念专号。领导对此颇有微词,认为诗这种小东西不值得发那么大,他用手指着叶舟口沫横飞。叶舟则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回应他——劈面一拳!
此后一年,叶舟停职在家,不过“刀子拿来把头割下,不死还是这么个唱法” !
如这个城市的形状一样,这里的人是直肠子的,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早知道黄河的水要干哪,修他妈的那个铁桥是做啥呢?早知道尕妹妹的心要变哪,谈他妈的那个恋爱又是做啥呢?”这是兰州摇滚乐队野孩子的《早知道》中的两句歌词。每次听,我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是半夜到的兰州。飞机降落在一片荒芜之中,这是全国离市区最远的机场。70多公里的路程罕见灯火。两边黝黑的荒山连绵不绝,在月光下清冷苍凉。嗖嗖远去的路牌指向青海、新疆、西藏。远方的远方让人心生联想。
接着,一座城市突然很魔幻地出现在眼前。
这里的土地是贫瘠的,但越是贫瘠越是能超常地激发人的想象力。全国唯一一本研究“不明飞行物”的杂志《飞碟探索》就在这里。
兰州身处黄土高原的最西端,被两侧光秃秃的山夹在中间,满目焦渴的黄色。从上世纪50年代起,一代代兰州人背冰上山,逐棵点种的。
为了能更快地实现满目绿色,兰州曾一度在山上缠满绿布,让山岭看起来绿油油的。还有人想在山上贴满绿色的马赛克或者每年刷一遍绿漆。
兰州是个微弱的盆地,一到冬季,气流不畅,工业污染和生活废气在盆地上方成了一只“锅盖”。于是,兰州就成了中国污染最严重的城市之一,甚至连美国侦察卫星都看不见它。
于是,有人提出在兰州的南北两山上放置巨大鼓风机的庞大方案,就像给城市安了个巨大的空调,空气将会自由清新地流动。可是,这得多大的鼓风机呢?
人们又把目光投向大青山:它正好立在兰州东面的通道口,把它搬走,风自然会吹进来了吧?兰州人认真地讨论了一阵子,又请来了专家做论证,最后决心“愚公移山”。不过兰州人的办法是把黄河水引上来,用水去冲那黄土岭。突然有一天,整个大青山工程卷入了一场诉讼,兰州人的壮举才作罢。
这些举动近乎于行为艺术,有了几分戏谑的味道。每到冬天,滨河路两侧干枯的枝条就被缠上五颜六色的塑料花,在皑皑白雪中永不凋零。
兰州城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室内盆景园。任你外面黄沙漫天,还是满目苍凉,人们坐在温室里,赏花看树,喝杯三泡台。
云南春尖茶冒在水中,大块的冰糖沉在茶水底下。再加上红彤彤的枸杞,临泽的枣,福建的桂圆,西域的李广杏。有些地方还会加几粒玫瑰花蕾。三泡之后,花蕾像出水芙蓉一样绽开。
其实,玫瑰是兰州的市花。兰州出产玫瑰的地方叫苦水。苦水在兰州方言里是指人眼中的瞳仁。兰州因皋兰山上生长一种兰草而得名,它还是百合之乡。
每年春天在兰州的大街小巷,总会遇见卖花人,在卷起的黄沙之中,带一束花回家。于是,这里的浪漫和诗意就多了几分粗粝的质感。
沙尘暴是这里长久的话题。兰州人开玩笑说,沙尘暴中富含纳米分子,久经沙尘暴的人会活得更加旺盛,尽管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纳米究竟是一种什么米。
这就是兰州人的乐观。在越来越猛烈的沙尘暴之中,兰州人用三十年给中国人文火慢炖了一道“心灵鸡汤”——《读者》,它影响了中国无数城镇青年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黄河的水不停地流;流过了家,流过了兰州;月亮照在铁桥上,我对着黄河唱。每当我醒来的时候,想起了家,想起了兰州;想起路边槐花香,想起我的好姑娘。”
每当夜色降临,土黄色的兰州就开始变得灯红酒绿了。几百家酒吧此起彼伏地唱起野孩子的这首《黄河谣》。这已是用摇滚演绎西北民歌“花儿”的经典了。
那晚,在麦积山路上的酒吧“西厢记”,一个乐队又唱起了这首歌。
那天酒吧里还有一个40多岁的女人一直拍照。她头发凌乱,随意地穿了一件黑外套。后来,她坐下来,给我看了她的作品。那些油画一样的照片,在宁静中蕴含着直击人心的力量。
她是一家公司的企划,热爱摄影。她说,兰州这个地方就像这一段的黄河一样。你不知道看似平静的河流下面到底有什么,也许是泥沙,也许是漩涡。
西厢记”的老板宋晖2006年办过一个摄影展,叫“奇异运行的兰州”。他说,兰州是混沌的,在这里生活了近三十年,竟然还会不时地对它感到陌生,过度的无趣和越轨的high,都让人心存异样。
离开的时候,我又碰见了韩松落。这个已经颇有名气的作家在辗转了几个城市又回到兰州安家落户。他和宋晖等人一起筹备着六月的高墩营艺术节。
高墩营是兰州市榆中县的一个村。旁边是中国最孤独的大学兰州大学。周云蓬的民谣将在这里与秦腔、花儿同台演出。文艺青年的创意市集里也将有村民的手工制品,互相以物换物。
第二天,宋晖带我去听秦腔。这个陕西的戏剧已经在兰州火了上百年。在一栋旧楼里,4个剧社同时开演。听戏的大都是一些中老年男人,戴着老式的茶色眼镜,桌上放着草帽,再要杯茶,要盘瓜子。
我们在一楼没找到位子,只好上了二楼。演的是秦腔名段《杀驿》:驿官吴承恩为报史官王彦丞当年相救之恩,执剑自刎,代其赴死。“秦腔悲凉,大多与生死有关。”
帽翅、髯口、甩发……演到精彩处,红绸缎不断地被扔上台。这叫“披红”,其实就是观众借此表达对演员的支持。披红一次, 10块钱。如要捧哪个角,这是最直接的方式。
下台后,演员不等卸妆,就来给一些老戏迷敬烟倒茶。他们之间的默契让人忍不住想象是否曾有一些爱恨情仇的故事发生。
在城市的另一端,在一家冷清、堆积着杂物的KTV里,叶舟和“老羊皮”一首接一首地唱着花儿。“都是杀人的句子啊,不能增一字,不能减一字。”
“老羊皮”梳着背头,穿着粉红衬衣,外面套了件灰白色的西装,一脸沧桑。当他一开唱,粗糙的脸庞一下子就变得温柔起来,动情处还带着哭腔。
“老羊皮”很神秘,叶舟跟他认识了十几年了,天天在一起喝酒,却不知道他的职业。“老羊皮”没上过几年学,却酷爱文学。他是回族,却学藏语,背得出仓央嘉措的每一首诗。
韩松落说,内陆的边缘,西北的中心,多民族混杂,所以兰州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宽容,奇异的尖锐。
“叶舟于兰州一只船上。”
多年以来,叶舟总习惯于在自己的诗文末尾处注上这行字。“一只船”是兰州一条街道的名字。
这里相传是一群江南亡人的墓园。当年清廷重臣左宗棠跨越黄河,准备入疆平叛时途径此地,赞其风水奇佳。后来,一批批将士阵亡。左宗棠就在此为他们修了一座船形的墓园,船头向着南方,遥望故乡。
这也是兰州的一个隐喻。每个人的记忆深处都有一个故乡。这是一座漂泊的城市。叶舟的祖籍也并非兰州。
只是他出生并成长在这条街上。他记得,小时候每天清晨当他起早学习时,隔壁的回族老爷爷也已起来做早课了。老爷爷将院子扫干净,把跪毯铺在地上,开始诵读《古兰经》。晚上,叶舟做功课时,老爷爷又要做一遍晚课。至今,叶舟还会背那些经文,虽然完全不知道意思。
而在那条街道的尽头,居住着一位来自甘南著名经学院拉卜楞寺的活佛。每到夕阳之下,叶舟总能看到一堆又一堆如红铜般燃烧而过的红衣喇嘛前去觐见活佛。他们摇着转经筒,手捻佛珠,口诵六字真言,像最后一批圣徒安详消失。他们让他感到一种难言的幸福和神秘。
在他家的院子里,还住着一家上海人。上海人的精致与时髦又让少时的叶舟羡慕嫉妒恨。
兰州就是这么一个繁杂的城市。每个人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沙,在这里聚集。他们被混杂的力量裹挟到这里,又赋予了这个城市模糊不清的特点。
叶舟以兰州为起点,画了一个地图。渡过黄河向西,是河西走廊,也就是丝绸之路,玄奘走过,法显走过,班超与霍去病走过,张骞走过。
兰州以南不远,就是“中国的麦加”临夏。再往南,是藏传佛教的最高学府——拉卜楞寺。
兰州以北,穿越毛乌素沙漠与戈壁,便与内蒙古接壤,藏传佛教的寺院也在草海之中绰约隐现。
兰州以东,是黄土高原和汉文化积淀最深的地带,越过古秦州天水,就是秦砖汉瓦、刁角高悬的长安。
因此,兰州自古就是一个驿站,不断地被经过:霍去病西征,戳出了五泉山;玄奘坐羊皮筏取经,演绎了白马浪;成吉思汗驾崩,在兴隆山埋下了衣冠冢;李自成兵败,跑到青城归隐;左宗棠平叛,栽下了左公柳……
在历史的风沙下,汉、回、藏、满等三十多个民族都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迹。一碗牛肉面里有回族的厨艺,藏族的牛肉,汉族的小麦。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的支边热潮和西部油田、稀有金属矿藏的大规模开发中,又有一批批年轻的知识分子沿着兰新铁路被一列列闷罐车运抵到这里。
如今他们都已经是老兰州了,真正的土著居民少之又少。生硬、短促、干巴的兰州话,混杂着南腔北调形成了一种异常古怪模糊的“京兰腔”。
在这种腔调里,似乎每个人都能找到早已模糊的乡音。他们就像黄河浊浪中的滚滚泥沙,经年不息地改变着黄河,改变着兰州的模样。